【宁羞】见非所见(二)
*现代清水。HE向。
总裁宁x艺术家羞。
二
高中时候,高振宁其实想象过很多次自己的shy哥的样子。他甚至都没听过他的声音,所以各种猜测大都是基于他认识的打游戏打的好的人:首先肯定不可能像史森明这种打辅助的这样温柔脾气好,shy哥就算跟他聊天的时候话也特别少,应该是个严肃的不爱说话的人。个子应该挺高的,不然打不出这么有气势的操作,怎么说也得跟自己差不多高,这样跟自己站一块儿的时候会显得对外特别有压迫感。嗯。长相嘛…高振宁思索了一下这些年来自己身边打游戏的,好像还真没一个特别帅的。但是他有信心自己的shy哥必定是那个万里挑一的意外。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高振宁的眼神依旧舍不得从眼前的姜承録身上离开。想想几乎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感觉就像在昨天一样。他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去见的人,就这样坐在他对面朝他笑,让他觉得一点都不真实。还在高中的时候他幻想过很多次跟the Shy的见面,想过他们长大以后会如何偶遇,万万没有想到是现在这样一个情况。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久到高振宁几乎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这一段在峡谷里度过的青春,忘掉了这个自己惦记的好搭档。但是现在,他的青春,随着那些热血的梦想和跳动的心脏一起回来了。
高振宁好像听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伪装崩塌的声音。什么总裁,什么勾心斗角,他都不想去管了,他只想打开电脑跟自己的shy哥一起登陆峡谷之巅杀穿整个服务器。那些被他尘封起来的感情和热爱好像又回来了。
高振宁想,我一定是疯了。明明只见了他这么一眼,就好像连这余下的这辈子都决定好了要怎么过一样。他喝了口水,逼着自己冷静一下。他暗暗提醒自己保持理智,多年不见,况且以前也只是未曾谋面的网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也说不好。
他顺手给姜承録倒了杯水。姜承録接过玻璃杯的时候他们手指相触,高振宁被他指尖的冰凉微微冻了一下,姜承録礼貌的朝他点点头,扯出了一个笑。高振宁发现他有个小梨涡,笑起来真就跟个无害的小兔子一样甜甜的。
去他妈的。高振宁想。管他是什么来路,老子喜欢他。
“shy哥?”高振宁又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声。实在是有点太巧了,巧的让他不敢相信。一个倒霉惯了的人突然一下子运气太好,让他有点…一下子有点质疑。
“宁。”姜承録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这个憨憨大概是不相信他。他打开自己随身的包,里面是一个绘本,他打开绘本的第一页递给高振宁。高振宁接过本子看了一眼,扉页上画的是一个场面,一个刀妹和一个酒桶在对面的一塔底下追着对面的厄加特杀。厄加特的脑门上写了个0/6,日期是11.03,落款the Shy。是用彩铅画的,纸的边缘微微有些旧了,但看得出主人应当是很宝贝这个本子的。
高振宁当然记得这个场面。那天是他们钻一的晋级赛,跟the Shy对线的是一个号称上单孤岛的玩家,据说强的不行。高振宁又是一个傲气的不行的人,瞧不上别人,一听这称号心想就你凭什么跟我shy哥相提并论我今天必把你抓崩,于是拿了个酒桶住在上路。据说后来跟他们对线的这位上单一个月没上号。也就是那一战让the Shy和Ning的上野联动彻底成名,也成为了众多上单的噩梦。准确的说,不止是上单,因为高分段的玩家们突然发现,他妈的这个the Shy被Ning保的发育起来了之后可以一打五啊。
高振宁双手捧着姜承録的画本,好像什么宝藏一样。他抬起头来看着姜承録,突然特别想哭。
“宁…怎么了。”姜承録原本想的是,这下你该认出我来了吧总该信了吧。结果自己的打野一抬头突然哭丧个脸,给他吓了一跳。他有点手足无措,因为他一向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的。姜承録也慌乱了起来,他伸出手拉拉高振宁的袖子,“我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没有。shy哥,没有。见到你我特别高兴。”高振宁抬起另外一只手擦擦不存在的眼泪,被姜承録拽着的那只依旧认真的拿着姜承録的绘本,“我就是太高兴了。高兴过头了。一下子就…”
“对不起。宁。”姜承録没有撒开手。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再说些什么好。他不知道高振宁这些年经历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知道…自从他们断了联系之后,自己的打野过的并不高兴。七年过去之后,他还有资格再一次与他联手吗?
姜承録不知道。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眼前坐的这个人,穿了个简简单单的黑卫衣,戴着眼镜,他只知道他叫Ning,除此之外对他一无所知。但是仅仅这一个名字就足够让他飞奔过来,让他不顾一切的想要了解他。只是因为他们在那个时候是最亲密的上野,他们不需要见面,不需要通话,甚至不需要打信号,就可以做出最完美的配合。而那些仅仅存在于那个网络的虚拟世界。
或许是当初的高振宁过于热忱,不断的告诉姜承録他真的很想见他,让害羞的少年心底里也对自己的打野生出了好奇心。电竞的天才们总是惺惺相惜,他们天真的坚信能够在游戏里跟你打出绝配操作的人一定也是在现实生活里会跟你同样合拍的人。姜承録想,自己应该怎么样才见到这个中国人呢。他又想,自己的打野如果知道自己是个韩国人会做什么反应呢。他决定不告诉高振宁。于是每次高振宁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就会打开翻译器,把高振宁的消息先翻译成韩文,然后再把自己的回答尽量简短,再翻译回中文发回去。后来高振宁说要跟他语音,他下意识的拒绝,后来略微有松动。
天生害羞的少年想,自己的打野仿佛跟自己像两个要网恋奔现的小朋友。偶尔高振宁带其他朋友们跟他一起排位的时候会开语音,姜承録就会把其他人的语音都关掉,只留高振宁一个人的,然后再把高振宁的声音调低点——打野的嗓门实在是有点大,一不留神吵得他脑袋有点疼。姜承録听不太懂高振宁在说什么,不过久而久之稍微能听懂一点,但是听着高振宁的语调就叫他欢喜。他想,自己打野的声音听起来就很阳光,听了叫人放心。
姜承録相信人如其声,他是真的想见见这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的人。他觉得打野在学校里一定是个很受女生欢迎的人,肯定是那种学妹们会追捧的帅气学长——一定是个因为人格魅力而闪闪发光的人。
而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高振宁,只有刚刚自己告诉他自己是the Shy的时候,姜承録才能确认他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少年。如今的高振宁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拎着个嗓门大大咧咧,而是深沉却冷漠的。姜承録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甚至有些害怕,他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凌厉的像狼,毫无感情心狠手辣的样子,仔细打量他的眼神仿佛在垂涎他的猎物一般叫人生畏。而当他知道自己是他的上单的时候,他眉眼间的错愕和欣喜才让姜承録确认这的确是当初那个会大喊大叫的自己的打野——那一瞬间的高振宁眼神里才终于有了光亮,跟姜承録想象中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样。
也正是这样的转变让姜承録猜测,高振宁这些年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才只认识了五分钟,却总是感觉…仿佛一起过了很多年一样。姜承録甚至萌生出一种想跟他真正的挨着对方打游戏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姜承録突然很想了解高振宁。了解他的过去,他的所有经历,他离开他了之后又干了些什么。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前任。
“shy哥,没事儿。都过去了。你没做错任何事。”高振宁觉得姜承録是不是认为他当初突然离开游戏让自己不高兴了。他拍拍姜承録的手,努力扯出一个看起来很开心的笑,说,“你当初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不跟我说我也理解。毕竟都有彼此的生活嘛。”
话说出口,高振宁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酸。他知道自己心底里对the Shy当初的突然下线是一直埋怨的。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像他们一样默契。没有了the Shy的打野发现自己原来因为这个上单养成了这么多的习惯:他从来不刷自己的石头人,好几次都被自己的队友狂pin才发现自己野区的石头人一直在那里没有刷新过。没有了自己的上单,高振宁那几天都觉得这游戏一点都不香了,哪怕对面经常能被自己打爆也不香了。不是那个人,这个游戏就仿佛失去了意义。自己的青春就这样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推出就潦草的画上了句号,高振宁为自己觉得不值。但是他的心告诉他要这样做,他没法背叛他自己的本心。
高振宁知道自己有多在乎这个与自己过分同步的上单。但是人家说退就退,毫不留恋,只一句冷冰冰的对不起就再也不上线。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他的心里一点都不重要。高振宁对自己说,你看,人家能这样坚决的离开,你也可以。于是他努力的把the Shy和英雄联盟尘封在自己的回忆里。后来他偶尔会梦到自己跟shy哥还一起在峡谷里打游戏,一睁眼却要继续在本该属于自己的集团里勾心斗角。那个时候高振宁想,如果shy哥没下线,如果他们还在一起打游戏,他们应该已经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了。
他委屈。
其实姜承録没听太懂高振宁到底在说什么。他太久没有听过中文了,难免有些生疏。但是打野的语气扭扭捏捏的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幽怨味儿,他猜测大约是因为他在问他为什么当初突然下线。姜承録本来是不想跟他说的,但是高振宁的表情实在是太委屈了,就好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小朋友,无助又伤心,让姜承録有点心疼。他知道高振宁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游戏,后来分服了之后他有从网站上搜过高振宁的ID,发现这个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上线过。让他感觉很可惜。
是因为自己才没有继续打的吧。姜承録想。他觉得愧疚,也觉得该给自己的打野一个说法。
姜承録叹了口气,轻声叫了他名字,“宁。”他撒开手,把右手臂伸在高振宁面前,捋起大衣袖子,再挽起白色卫衣的长袖,白净的手臂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去看高振宁,只是低着头。他不敢看高振宁的表情,这对彼此而言都有点太残忍了。
高振宁前一秒还在疑惑,下一秒就差点倒吸一口冷气。他死死的盯着那道疤,说不出任何话来。他特别想抽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不懂事的混蛋,自己的shy哥明明经历了这么痛苦的事情,而自己不光没有关心他,却还在心里埋怨他为什么要丢下自己。
高振宁的第一反应是。他得多疼啊。姜承録白,所以显得更刺眼。一个打的那么好的人,右手经历了这么大的手术…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热爱。高振宁觉得姜承録这些年过的比他甚至还要痛苦,而他还要对自己说“对不起。”
他做错了什么呢?他什么都没做错,而他还要担心自己。
高振宁握住姜承録伸出的手。他有些颤抖的抬起头,费了好大的勇气才敢看他的眼睛,“shy哥。”
姜承録只是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要离开宁。我没有办法。我不想。”
“但是宁不可以伤心。不是宁的错。”
高振宁觉得自己这七年累积下来的所有防御都要在今晚,在这个男人面前分崩离析了。这他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要跟自己说不要伤心,他怎么能不伤心啊。他突然想起以前他们一起打排位的时候,对面的打野公屏发消息说高振宁菜,最后the Shy趁队友们推水晶的时候把那个打野堵在泉水里杀了,在游戏结束前公屏发了句,“菜?”那一刻高振宁觉得自己好像都心动了,他希望自己要是个女的就好了,必定嫁给自家上单。
他们从以前开始就好像一直互相维护了。彼此缺席的这些年里,是不是没有人代替这个角色呢?高振宁又侥幸又难过。
“我们都没错。shy哥。我们都没错。”高振宁丝毫没有想要撒开手的意思。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姜承録受了伤的右手,生怕动作一大会伤到他,尽管已经疤痕看起来已经愈合了。“会好起来的。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你信我。shy哥。”
高振宁眼睛眨都舍不得眨一下的看着姜承録。他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想了很久的人。嗯,头发好看,深褐色的小卷毛看着就手感很好。眼睛好看,像小鹿的眼睛,眼神干净,湿漉漉的,不藏东西,一望到底,还能看见自己的倒影。鼻子也好看,嘴也好看,小梨涡也好看,下巴…哪儿都好看。高振宁觉得这人真是哪儿都好,比自己以前想象的他还要好。
他觉得他已经把这个人的长相记在心里了。但他知道自己不仅仅想把这人留在心里,他想要天天看到他,想跟他真的一起过日子。高振宁甚至都不了解现在的姜承録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他又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样子,觉得有信心能够让姜承録跟他走,一块儿过简简单单的快乐小日子。
姜承録点了点头。“我相信宁。”
两个人突然心照不宣的有一种想要跟彼此度过余生的冲动。
“shy哥,不走了好不好。”
“别再离开我了。”
姜承録几乎是下意识的又想点头。然而他们两个丝毫没有想起来七年过去,他们对彼此除了游戏和性格之外的生活没有甚至半分了解。然后他突然反应了一下高振宁跟他说了什么,愣了一下,头歪了歪,“什么?”
他觉得他们两个都有点不清醒。可能夜太深了。
高振宁以为他没听懂。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心想今天晚上自己真是疯了,改天必得给宋义进骂一顿看看这个逼给自己带的到底是什么酒。“我说,现在,不走。”
高振宁故意放慢了语调。姜承録这才点了点头。
冷静下来之后高振宁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找到姜承録的。想到这里他有些纠结的拧了拧眉毛,打开手机里的软件问姜承録,“我忘了问。shy哥为什么会用这个?”
姜承録看着高振宁的脸色又变了,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说,“朋友弄的。”
“经常用吗?”高振宁看他满脸问号的样子自己也懵了,啥玩意儿啊,他难道不明白这是干啥用的吗?这其中难道还有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没有。平时都没有消息的。”姜承録看高振宁也好像疑惑了的样子,自己就感觉更奇怪了。这软件因为都是中文,他其实并看不懂,只是当初宋义进跟他说这个也许有一天能够让他找到他的打野他才下了下来,今天是第一次收到消息,结果就发现发消息的人ID是Ning,他就兴冲冲的来了。
高振宁沉默了。他想想,这至少证明自己的shy哥不是个约炮狂魔。想到这里他又有点开心,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刚开门的时候抱着自家上单的腰的时候的细软触感。有点心动。但你打眼看看眼前这个干干净净可可爱爱单单纯纯的男孩,怎么才能下手呢。
高振宁甚至萌生了一种自己在“亵渎”心中的小神明的罪恶感。
“宁,怎么了吗?”姜承録看他半天不说话,问。
“shy哥。你有没有…女朋友?”高振宁想,妈的,他改天问起来就说自己发酒疯。但是他真的...此时此刻,特别想问他。
姜承録摇头。
“…男朋友?”高振宁在心里默念一遍,陷阵之士,有死无生。他一个无神论者这个时候都想拜拜菩萨了,心想如果不行的话他就跟姜承録解释他以为的男朋友不是那个他想的男朋友。反正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东北批话王必能给我圆回来。
高振宁很确信自己在姜承録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可言喻的笑意,然后看到姜承録摇了摇头。“宁呢?”
高振宁觉得自己的心都他妈的要跳停了。
他听到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说,“我也没有。”
高振宁看到姜承録又点了点头,好像有点放宽了心的样子。
高振宁内心默念了五遍南无阿弥陀佛,然后看着姜承録好看的眼睛,跟他说,“shy哥,我觉得,我在等你。”
高振宁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姜承録跟他说,“我也是。”
然后就是一片漆黑。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把他拖上了床,然后拿韩语骂了几句“莫啊”,什么什么的。他听不太懂,但是那个人是笑着骂的,似乎也很开心的样子。好像有人给他盖了被子。记不太清了。
他做了一场梦。梦里the Shy重新上了线,问他双排么。高振宁给他打字说你终于回来啦。他等了好久的shy哥跟他说,是啊,回来了,而且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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